2002年8月28日,下午三点二十分。
陈青山背着鼓囊囊的蛇皮袋,站在省城火车站广场上,第一次知道“人山人海”不是书本上的成语。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,在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他抬头,火车站钟楼的指针在夏末刺眼的阳光里反着光,晃得他眯起眼。
“让一让!让一让!”
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流推着他往前,他下意识地护住胸前的袋子——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、母亲连夜烙的十二个白面饼、两套换洗衣服,还有全村人凑的三千七百块钱。钱用塑料袋裹了三层,缝在内裤的暗袋里,走路时磨得大腿内侧生疼。
“天海市,”他低头看了看攥在手里的硬座车票,那两个字烫着他的手心,“我真的要去天海了。”
三天前,村长敲着锣从村头跑到村尾,喊得整个陈家坳都听得见:“青山考上了!天海的大学!给国家造火箭的大学!”父亲蹲在门槛上,沉默地抽完一袋旱烟,起身时拍了拍他的肩膀,手很重,拍得他踉跄了一下。母亲在灶房抹了一下午眼泪,晚上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杀了。
“到了学校,好好学。”临行前夜,父亲在煤油灯下只说了一句话,“别给陈家坳丢人。”
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的K字头。陈青山在候车室的水泥地上坐了八个钟头,看着形形色 色 的人来了又走。他小心地啃着白面饼,就着车站水龙头接的凉水。对面坐着一家三口,孩子穿着崭新的运动鞋,抱着桶装方便面,香辣牛肉味飘过来,他第一次知道方便面可以这么香。
“妈,我想吃火腿肠。”孩子说。
女人从包里掏出一根红色的东西,撕开包装递过去。
陈青山记住了那个名字:双汇。他想,等到了天海,他也要尝尝。
检票口一开,人群就像决堤的水。陈青山被裹挟着往前冲,蛇皮袋撞在别人的行李箱上,发出闷响。他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,拼尽全力挤过闸口,顺着人流涌向站台。
绿皮火车安静地卧在轨道上,车厢外皮斑斑驳驳。他对照着车票找到12车厢,刚要抬脚,身后一股大力涌来,他几乎是被推着上了车。过道里已经站满了人,汗味、泡面味、劣质香烟味混在一起,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。
“往里走!都往里走!”列车员扯着嗓子喊。
陈青山艰难地挪到自己的座位——靠窗,三人座的中间。靠过道的是个胖大叔,已经脱了鞋,脚搭在对面的小桌子上。靠窗的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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