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到半个时辰,***停手,指着账本上一处:“陈叔,这儿错了。八月十五,给五保户王婆发的三斤菜油,您记成工分折算,应该走大队福利支出。折过来,正好差七块三毛五。”
陈老三戴上老花镜,翻出那张发油的字据存根,又看了看自己当初的记账,一拍大腿:“哎呀!可不是嘛!瞧我这老眼昏花的!”
他长舒一口气,看着***,像看一件宝贝:“建军,跟叔学会计吧!这活计,不累人,风吹不着雨淋不着,还能给队里、给乡亲们办点实在事!”
***心里那潭死水,又微微动了一下。会计,打算盘,管账。这似乎和政治、和成分、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“关系”离得远些。这是一门技术,一门手艺,和木工、唱戏一样,凭本事吃饭。
“俺……能学吗?队上……”他有些犹豫。
“能学!咋不能学?”陈老三拍着胸脯,“又不占编制,就是给我打个下手,帮帮忙!咱这是为集体服务,谁还能说个不字?”
就这样,***又拿起了算盘。
这次,师傅是陈老三。陈老三是老会计,账目门清,规矩大。他教***的第一课,不是算盘,是“心”。
“会计会计,心里得有杆秤,眼里得揉不得沙。”陈老三指着账本,“这一笔一划,记的是数,也是人心。多记一分,社员吃亏;少记一笔,集体受损。咱这行,手要稳,心要正,睡得着觉。”
他教***看账本,看单据,看各种条条框框的规定。工分怎么记,口粮怎么分,余粮款怎么算,公积金、公益金怎么提留。他拿出自己几十年攒下的一本本泛黄的工作笔记,上面蝇头小楷,记满了各种疑难账目的处理方法,还有他自己总结的口诀、要领。
***学得如饥似渴。这比木工的榫卯、比唱戏的板眼,似乎更对他此刻的胃口。数字是冰冷的,但冰冷之下,是社员们一年的汗水,是一家老小的口粮,是实实在在的生活。他喜欢这种清晰、确定的感觉,一是一,二是二,加减乘除,自有规矩。
他给自己定下规矩:每天练算盘不少于两个时辰。陈老三那把红木算盘他不敢动,就用自己捡来的那把竹算盘。珠子是方的,拨起来涩,声音也闷。他就用砂纸,一遍遍打磨算珠,直到每一颗都圆润光滑。他在算盘框上刻下细密的刻度,练习盲打。从简单的加减,到复杂的乘除,再到飞归、留头乘、掉尾除这些老式算法。
夜深人静,油灯下,他手指翻飞。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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