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二十年(1931年)九月十八,日本人占了东三省的消息传到店子上,已经是十月初了。
那天泽喜正在给八队陈老三家修灶台。陈老三的儿子陈小狗——现在是陈志刚,前几年跑出去,听说去了延安,再没消息。陈老三老了,背驼了,蹲在泽喜旁边看他和灰。
“泽喜啊,”陈老三递过一块砖,“听说没?日本人占了奉天。”
“奉天在哪儿?”泽喜接过砖,抹灰,摆正。
“东北,老远了。可日本人凶啊,占了就不走了。咱们中国……”陈老三叹气,“咱们中国咋就这么不争气呢?”
泽喜没说话。他想起前几年北伐,想起保安团修碉堡,想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。仗打了一茬又一茬,你打我,我打你,现在又来了日本人。
“三爷,”泽喜说,“仗总会打完的。打完了,日子还得过。灶台修好了,您试试火。”
灶台修好了,火一点就着,旺。陈老三给了三十文工钱,又塞了两个煮鸡蛋:“拿着,给你弟弟补补身子。”
泽喜谢过,揣着鸡蛋往家走。路上看见九队张家的祠堂,那是他七岁时修的,墙还结实,可门上的漆剥落了。十队肖家的铁匠铺还在打铁,叮叮当当的,可打的不是农具,是刀,是矛。
世道,又要变了。
民国二十一年(1932年),泽喜十五岁了。
他已经是店子上有名的匠人了。人叫他“小王师傅”,不单因为年纪轻,更因为手艺好。他砌的墙,十年八年不倒;他修的屋,风雨不透。找他的人多,工钱也公道,王家日子好过些了。
可这年春天,出了件事。
泽全十四岁了,身子还是弱,干不了重活,就跟着世连在小学堂帮忙,教小孩子认字。有天放学,几个外村的孩子拦着他,骂他是“病秧子”,推他,打他。泽全不还手,就抱着头蹲在地上。
正好泽喜从工地回来,看见这一幕。他冲过去,一把推开那几个孩子。
“干什么?”
“关你屁事!”领头的孩子比泽喜还高半头,“这病秧子挡道了,我们教他做人!”
泽喜没说话,走过去扶起泽全。泽全脸上有血,衣服破了,可没哭,只是咬着嘴唇。
“哥,我没事。”
“站这儿别动。”
泽喜转身,走到那几个孩子面前。他还是瘦,可比以前结实了,眼神沉得像块砖。
“谁打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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