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一苇走后,门外的雾像被抽走的纱,一寸寸收拢,露出青瓦小院的真容。陆仁仍立在门槛,指背抵着冰凉的铜环,仿佛那环里还残留着对方风灯的雪色焰。血鸦在袖中轻轻啄了他腕侧一下,他才回过神,反手阖门,乌光“咔哒”一声,像把什么关在了外头,又像把自己关进了更深的瓮。
“大宗攻岛……”他低低念了一遍,声音散在丹室潮冷的空气里,像一粒药丸化不开。
骨灯只剩豆大的火苗,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,瘦而长,像一截被岁月啃噬的桅杆。陆仁抬手,指尖从那盏小炉的炉壁擦过,余温灼得指腹微颤,他却舍不得缩回——这温度让他想起赵三死后那袋焦糊的药香,想起自己亲手把别人的命炼成续命的膏。
“落鸢岛是口锅,各宗各派是柴,我只是锅底的蚂蚁。”他自嘲地勾了勾唇,眼底却沉得像两口新凿的井,“蚂蚁想活,要么爬出锅,要么学会在沸水里游泳。”
锅沿太高,爬出去难;学游泳,就得先让自己变成鱼。
鱼需要鳞——鳞可以是丹药,可以是功法,也可以是遗府里前人留下的机缘。
“拾英社的阵……”他想起沈一苇那句“不想把命交给运气”,指尖在案上轻敲,节奏却乱了一瞬,“我不想把命交给任何人。”
结盟意味着交底,交底意味着把刀柄递给别人。
他低头,目光落在竹简最新那行尚带潮气的墨字上——
【五月十三·无名礁·海底遗府现,需五人破阵】
字迹像一条黑鳞小蛇,在竹肉里轻轻扭动,诱惑他伸手。
“五人……”他眯了眯眼,瞳孔里映出幽蓝灯火,“四人挡刀,一人取珠,我做过一次,不妨再做第二次。”
心念至此,胸腔里那匹被止水丹暂时按住的野马又踢了蹄子,丹田深处半混沌的漩涡悄悄加速。陆仁深吸一口气,从瓶里倒出一粒新炼的止水丹,捏在指间对着灯照——银纹流转,像一条极细的河,河尽头是一片他尚未见过的海。
“遗府里若有混沌卷残篇,哪怕只半页……”他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,“我就能把这条河,凿成海。”
丹药重新封好,竹简被摊平在青木案。
陆仁提笔,在【需五人破阵】旁添了极小的“陆”字,墨迹未干,像一粒血珠渗进竹纹。
“三年太短,”他对着竹简说,也像对着那盏随时会熄的骨灯起誓,“我得在潮水淹岛前,先淹了这口锅。”
次日,寅时未至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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