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回归的感觉,像是沉入冰冷的海底,然后被人用一根生锈的鱼钩,粗暴地从喉咙里勾了出来。
苏砚(暂且这么称呼他吧,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)猛地睁开眼。
首先涌入的不是光线,而是一种黏腻的、弥漫在鼻腔里的铁锈味,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。他试图吸一口气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,肺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。
他躺在那儿,一动不敢动,眼珠在眼眶里缓慢转动。
灰蒙蒙的天空。不是阴天的灰,而是那种陈年纸张被烟熏火燎后泛出的、带着污渍的、了无生气的灰。几只鸟——或许该叫麻雀,但毛秃了大半,露出底下灰粉色的皮肉——以极其敷衍的姿态,稀稀拉拉站在几根歪斜的电线上。它们不叫,只是偶尔扑棱一下残缺的翅膀,调整站姿,发出枯叶摩擦般的、让人牙酸的声响。
这不是他的出租屋。没有堆成山的外卖盒,没有闪烁的RGB游戏设备,没有那张躺上去能陷进去半个身子的懒人沙发。也不是医院。没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,没有惨白到反光的天花板,没有滴滴作响的监护仪器。
这是一条……土路。身下是硌人的碎石和硬土,粗糙的麻布衣料摩擦着他裸露的皮肤,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。他想坐起来,却发现四肢百骸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,不,更像被人抽走了骨头,只剩下沉重、麻木、不断传来抗议信号的皮囊。
他艰难地,一寸一寸地,抬起脖子,低头看向自己。
一件看不出原色,沾满泥垢、可疑污渍和破洞的破烂麻衣,勉强挂在身上,空荡荡的,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把它吹走。透过衣襟的破口,他看见自己胸前嶙峋的肋骨,一根根清晰可辨,像一副被顽童恶作剧后胡乱丢弃在沙滩上的旧梳子。皮肤是蜡黄的,紧紧包裹着骨头的形状,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虬结凸起,仿佛随时会挣破这层薄薄的束缚。
“嘶……”他试图发出声音,却只听见喉咙深处砂纸摩擦般的嘶哑气流。
不是疼。或者说,不全是疼。是一种更原始、更凶猛、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感觉,正从腹腔最下方,那个本该是胃的地方,化作一个疯狂旋转、吞噬一切的黑洞,咆哮着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。
饥饿。
这感觉如此尖锐,如此霸道,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的不适和迷茫。他饿,饿得眼前发黑,饿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缓慢粘稠声,饿得恨不能啃下自己身上一块肉来。
我是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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