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过晋阳城头的旌旗,发出裂帛般的声响。
刺史府偏厅的文书房里,林宸正将最后一卷竹简系好。羊油灯的光晕在简牍上晃动,映着他指尖的墨渍——那是三个月来,他蘸着夜色与晨露写下的数字。自屯田之策初见成效,那位举荐他的老屯长便将他带到了这里,说是“刺史大人需要会算账的眼睛”。
眼睛。
林宸搁下笔,望向窗外校场的方向。暮色中,隐约能听见铁甲碰撞的铿锵声,像某种巨兽在磨牙。他确实成了丁原的眼睛——或者说,成了这架并州军事机器上一枚新嵌的齿轮。每日经手的,是各郡县报来的兵员名册、粮秣调度、军械损耗。枯燥的数字在他笔下流淌,渐渐汇成旁人看不见的图景:
并州常备边军两万七千四百余人,战马不足六千匹。
秋粮入库三十七万石,仅够全军支撑到来年麦熟前。
雁门关防的箭矢存量,只够三轮齐射。
这些数字冰冷而真实,像一副骨架,撑起了并州表面尚算安稳的皮肉。林宸在竹简边缘用极细的笔触留下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——那是他前世带来的简易统计图表,折线起伏处,便是防务的薄弱点、粮道的咽喉处。
“林文书。”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。
林宸抬头,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门框。来人未着甲胄,只一袭暗青色武服,但那股沙场淬炼出的锋锐之气,已让室内的空气为之一凝。是张辽。年轻的雁门郡吏,如今在丁原帐下听用,常来取调兵文书。
“张将军。”林宸起身,将准备好的简册递上。指尖交接时,他瞥见对方虎口厚厚的老茧,那是常年握戟留下的印记。
张辽没有立刻离开。他的目光扫过案几上摊开的粮草分布图——那是林宸刚刚绘制的,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记各仓虚实。“这图,”他忽然开口,“比军需官呈上的清楚。”
林宸心头微紧,面上却平静:“只是将数字重新誊画罢了。”
“数字不会说谎。”张辽深深看他一眼,那目光像要剥开文吏谦卑的表象,“屯田的事,我听说了。你画的图,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幕僚有用。”
这话里藏着某种认可,也藏着试探。林宸垂下眼帘,整理散乱的简牍。他知道自己正走在刀锋上:士族子弟们已经用“匠气太重”“不谙经义”来评价他的作为,若再与这些武将走得太近……
“谢将军谬赞。”他最终只说了这一句。
张辽不再多言,转身离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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