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的差事,让家人多吃几顿饱饭。
可如今,这卑微的愿望,在即将到来的巨浪前,脆弱得可笑。
接下来的几日,林宸以“病后体虚,需静养观察”为由,谢绝了伙伴的邀约,开始用这双新生的眼睛,仔细打量这座边城和其中的人。
他登上残破的城墙。墙体由黄土夯成,不少地段已坍塌出缺口,只用木栅和石块勉强填补。戍卒的皮甲陈旧,铁戟的锋刃多有缺口,他们脸上是长期风吹日晒的黝黑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。城下,稀落的民户与军营杂处,偶尔有商队牵着骆驼或驮马经过,带来远方的皮毛、盐巴,也带来模糊不清的传闻:雒阳的宦官愈发嚣张,大将军何进频频召集幕僚,并州以北的鲜卑部落,这个冬天似乎安静得有些反常……
他混在集市的人群中,听南来北往的商贾、役夫、游侠儿的只言片语。物价在缓慢上涨,尤其是粮食。郡中豪强的庄园似乎在悄悄加固坞壁。有从雒阳方向来的行商,压低声音说起宫闱内的诡异气氛,说天子久不视朝。
夜晚,在油灯如豆的光晕下,他借着帮父亲整理文书的机会,翻阅那些枯燥的粮秣记录、戍卒名册、边境哨探的简报文牒。数字是冰冷的,但串联起来,却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:边境驻军的补给时断时续,兵员缺额严重,上报朝廷的文书往往石沉大海。而对鲜卑动向的记录,最近两个月近乎空白。
“父亲,”一日,他状似无意地指着简牍上一处记录问,“为何定襄、云中几处的烽燧,报来的都是‘平安火’?去岁此时,尚有零星寇边警报。”
父亲林胥抬起头,揉了揉发涩的眼睛,叹了口气:“上头的事,谁说得清。或许胡人也在观望吧。再者,烽燧年久失修,戍卒老弱,便是见了敌踪,能否及时燃起警讯,也未可知。”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深沉的无奈,那是小人物在庞大官僚机器和残酷现实面前的无力。
林宸默然。现代军事理论的碎片在他脑中重组:情报体系的失灵,往往是大战的前兆;后勤的崩坏,是军队瓦解的先声;而边境异乎寻常的平静,可能意味着对手正在积聚力量,或者注意力已被内部更剧烈的动荡吸引。
他走到院中。夜空高远,星河冰冷璀璨,亘古不变地俯瞰着人间。并州的夜风比白日更烈,呼啸着穿过街巷,卷起沙尘,拍打在脸上,生疼。
这疼,让他清醒。
他知道历史奔腾的走向,知道不久后那场始于宫廷、终于天下的浩劫。个人的力量,在这时代洪流面前,渺小如尘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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