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的月,圆得近乎刻意。
柳承业的府邸坐落在城东最清静处,朱门高墙内却是另一番天地。宴席设在临水的敞轩,檐下悬着十二盏琉璃宫灯,将一池残荷照得通明。水面倒映着灯火与月轮,碎金般漾开,又被秋风吹皱。
沈砚踏入轩内时,丝竹声正奏到《霓裳》的慢板。席间已坐了七八人,皆是朝中有头脸的官员,见了他,目光里都带着三分审视、七分疏离。
“沈推官来了。”柳承业从主位起身,一袭深紫常服衬得他面容温润,眼角细纹里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,“今日不谈公务,只赏月、品蟹、论诗——沈推官不会嫌老夫附庸风雅吧?”
“御史大人言重了。”沈砚拱手行礼,在末席坐下。
蟹是阳澄湖的,酒是三十年陈的梨花白。众人举杯祝月,说些应景的吉祥话。柳承业特意向沈砚敬了一杯:“骨楼旧案尘封多年,沈推官竟能寻到新线索,后生可畏啊。”
这话说得轻巧,沈砚却觉背脊微凉。他放下酒杯:“不过是些残破旧物,尚难拼出全貌。”
“哦?”柳承业夹起一筷蟹膏,动作优雅,“听说找到了半本账册?老夫当年也曾协理此案,倒想听听细节。”
轩内忽然静了静。乐师换了《秋鸿》的曲子,琴弦拨动间带着肃杀之气。
沈砚垂眼斟酒,余光扫过席间众人。左侧那位兵部侍郎正专注地剔着蟹腿,右侧的翰林学士仰头望月,仿佛沉醉于月色。可他们的耳朵,分明都朝着这个方向。
“账册烧得只剩几页,”沈砚缓缓道,“只能看出几个模糊的人名,还有几笔军饷数目。”
“人名可还认得?”柳承业问得随意,指尖却在杯沿轻轻摩挲。
“墨迹晕开了。”沈砚抬起眼,直视对方,“倒是有一处奇怪——其中一页边缘,沾着些暗红色,不像墨,倒像……”
“像什么?”
“像血迹。”沈砚顿了顿,“而且,是较新的血迹。”
柳承业笑了,笑声混在琴音里,竟有几分和谐:“荒楼里有些虫鼠血迹,也是常事。”他举杯邀众人共饮,话题便转到今年的桂花开得晚上。
可沈砚没有漏看——方才那一瞬,柳承业左手无名指微微蜷缩了一下。那是人在紧张时,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小动作。
宴至中旬,管家捧来一匣新蒸的菊花糕。柳承业亲自为众人分食,走到沈砚身边时,忽然压低声音:“其实那账册,老夫当年也见过残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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