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已过。
整个京城沉入深睡,连皇城深处也安静得像泡在墨水里。
英国公张维贤的大马车,破天荒地没带一堆随从摆谱,只跟了两个贴身的亲兵护卫,悄悄地驶上长安街,停在了东华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口。
天像一口巨大倒扣的灰铁锅。那巍峨的皇宫城墙在黑夜里,像一头盘踞着打盹的上古怪兽,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严。
一个小太监早就提着小灯笼在门里面候着了。看见张维贤下车,赶紧猫腰行礼,声音压得蚊子哼哼似的:“国公爷,万岁爷在乾清宫那头……等着您呢。”
张维贤点点头,下意识地把自己身上那件深青色、没任何花样的公服理了理。当了这么多年将军的老腰板子,还是挺得笔直,像个枪杆儿。可他那双早年锐利得能盯死猎物的眼睛,如今也被岁月磨得浑浊,透出深深的疲惫。
半夜三更被huang帝叫进宫,对一个国公爷,堂堂开国功臣家族的头儿来说,本来是件值得显摆的光彩事儿。可不知道为啥,今晚吹到脸上的风,嗖嗖的刺骨冰冷,带着股血腥味儿似的。张维贤的心,像被什么东西吊着,不上不下——他预感到,今晚这一趟,凶险得很。
走过一道又一道黑黢黢、深不见底的宫门,踩着宽得没边儿却空空荡荡的石板大道,总算看到了乾清宫。那儿灯光明亮温暖,在一片浓墨般的黑暗正中央,像大海里亮着孤灯的小岛。
一脚迈进乾清宫高高的门槛,一股暖烘烘的气息裹上来,里头还混着点墨的香气,和一种陌生的、像是炭火烘烤过的干木头味道。
张维贤脚步顿了一下,眼前看到的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副皇上召见的庄重场面。
年轻的万岁爷压根儿没在那张金光闪闪的龙椅上正襟危坐。他就穿了一身平平常常的黑色窄袖便服,俯着身子,趴在一张巨大的御案边上。
案头上堆得满满的,不是啥奏折!而是一张张硕大的地图,上面用黑炭笔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直线、弯弯道道,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号记号。
烛火轻轻摇摆,把huang帝聚精会神的人影子,长长地拖在背后那扇雕着大金龙的屏风上,透出一种跟皇宫金碧辉煌格格不入的孤单劲儿……还有那种豁出命去琢磨一件事的疯魔感。
“英国公来了啊。”朱由检头也没抬,声音平静地从铺着的图纸堆里飘出来,“给老国公搬个座儿。”
大太监王承恩轻手轻脚地搬来一个锦缎面的矮凳子,放在书案不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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