触手冰凉。
“为父这一生,读书、科考、做官,所求不过‘忠君报国’四字。现在,君没了,报国无门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他把印章推给儿子,“这个你收着。往后……好自为之,莫要忘了,你是汉人,是周家的子孙,别跟着那些乱党瞎起哄,丢了祖宗的脸。”
青年接过印章,触手温润。他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、花白的鬓发,心里一阵发酸,想说些宽慰的话,却见父亲闭上眼,摆了摆手:“去吧,让我静一静。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守我的独木桥。”
青年退下后,周伯钧又坐了许久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在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殿里的寒气更重了。他站起身,从厢房找出一条白绫——去年老妻病逝时剩下的,雪白雪白的,在昏暗的屋里泛着冷光。
他搬来凳子,踩上去,将白绫抛过房梁,打了个结实的结。
动作很慢,很从容,像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。
打好结,他没立刻把头伸进去,而是下了凳子,走到书案前,磨墨、铺纸、提笔。笔是狼毫,墨是徽墨,纸是宣纸——都是他中进士那年置办的旧物。他沉吟片刻,落笔写下四句诗,笔锋遒劲,带着湖南人的执拗与决绝:
“二百余年皇祚倾,白头犹见鼎革新。
孤臣泪尽煤山血,留取青衫照汗青。”
写罢,他搁下笔,将诗笺压在砚台下。然后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衣冠——那身六品补服,领口袖口都磨破了,却浆洗得干干净净,胸前的鹭鸶补子被他抚得平平整整。
他想起光绪二十一年中进士时,恩师曾说“守拙可安身,忠君能报国”,如今安身无处,报国无门,唯有一死,方能全节。
他重新踩上凳子,将脖颈慢慢伸向白绫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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