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责任,只谈“价值”和“选择”。这是一种冷酷的、但至少是清晰的、不掺杂欺骗的、基于理性和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计算。
而父母(尤其是母亲)那里,却是包裹在“亲情”和“责任”糖衣下的、无止境的、模糊的、且被视为天经地义的索取。他们不会说“我们在评估你的价值”,他们只会说“家里困难”、“你是大姐”、“我们养大你不容易”、“你要懂事”。他们用情感、用道德、用“应该”和“必须”,将她牢牢绑定,让她在付出一切的同时,还背负着“不够好”、“不够努力”、“不够孝顺”的愧疚感。这是一种温柔的、却更加深入骨髓、更难以挣脱的绑架。
以前,她深陷其中,被那“糖衣”迷惑,被那“应该”绑架,被那愧疚感驱使,像一头蒙眼的驴,在名为“家庭责任”的磨道上,耗尽青春、健康、和所有对未来的想象,周而复始,看不到尽头,甚至不敢想象“尽头”之外还有什么。
现在,韩丽梅的“评估”,像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,剖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、名为“亲情”的糖衣,让她看到了其下赤裸裸的、与“评估”无异的、对她这个“个体”的工具化利用本质。而母亲这通电话,则在糖衣被剖开的瞬间,将里面那贪婪的、无底洞般的索取,如此直白、如此迫不及待地,暴露在她面前。
这强烈的对比,这荒诞的并置,像一记沉重的闷棍,狠狠砸在她的后脑,让她眩晕,让她恶心,更让她内心深处,某种一直被压抑、被忽视、被“懂事”和“认命”所覆盖的东西,轰然苏醒,并且燃起熊熊的、灼热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!
愤怒!
这不再是之前对韩丽梅那种混合着恐惧、屈辱、无力的愤怒。那是对一个强大、陌生、用理性碾压她的“上位者”的、带有距离感的愤怒。
这是对最亲近之人、对那个她曾视为“家”和“归属”的地方、对那套她曾奉为圭臬的“责任”伦理的、彻彻底底的、带着被背叛感和自我否定感的、火山喷发般的暴怒!
凭什么?!
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?!
凭什么那个被送走的姐姐可以站在云端审视我?!
凭什么留下我就要被理所当然地榨干?!
凭什么我的痛苦、我的崩溃、我刚刚得知的惊天秘密、我整个世界都塌了的现实,在你们眼里,都比不上哥哥的彩礼、弟弟的学费?!
凭什么我的存在价值,在你们(父母和姐姐)那里,都只与“我能提供什么”挂钩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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