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元殿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宴,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,狠狠摁在了景和十七年深冬的宫廷史册上,嗤啦作响,留下一个焦黑扭曲、散发着血腥与阴谋恶臭的烙印。烙印的中心,是御座前撕去痴傻伪装、露出沈青梧真容与青鸾胎记的那个瘦削身影,是瘫软在地、妆容尽毁、癫狂吐露罪状的淑贵妃苏浅雪,是脸色铁青、眼神惊怒交加、最终被太后一声令下“扶回宫歇息”的皇帝萧景煜。
太后那句“诸卿——散了吧!”,如同赦令,也如同逐客。满殿呆若木鸡、神魂俱颤的勋贵重臣、命妇女眷,如蒙大赦,又似噩梦中惊醒,仓皇起身,顾不得仪态,纷纷低头躬身,脚步踉跄却又竭力保持着最后的体面,鱼贯退出这已变成修罗场、是非地的乾元殿。无人敢交头接耳,无人敢抬眼窥视,只有衣袖摩擦的窸窣声、压抑的喘息声、以及靴履踏过金砖时那刻意放轻却依旧杂乱的声响,交织成一片诡异而令人窒息的背景音。
殿内,辉煌如昼的宫灯依旧亮着,却照不亮那弥漫在空气中的、粘稠如实质的寒意与死寂。珍馐美馔冷了,琼浆玉液浊了,舞姬乐师早已不知何时悄然退散,只留下一地狼藉的繁华,与御阶上下那几道凝固般的身影。
太后崔氏已然重新落座,深紫色的凤袍在灯下泛着沉冷的光泽。她微微闭目,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一串沉香木念珠,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,只有眉心一道极淡的竖纹,泄露着方才那番雷霆手段背后的心力消耗与更深沉的思量。
崔嬷嬷垂手侍立在她身后半步,腰背挺直如松,眼神低垂,仿佛与这殿内的惊涛骇浪全然无关,却又将一切尽收眼底。
御座旁,萧景煜被两名孔武有力却面色紧绷的内侍“搀扶”着,他并未剧烈挣扎,只是身体僵硬如铁,那双曾经清朗如今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着殿中那个秋香色的身影——沈青梧。那目光,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骇、被愚弄的暴怒、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寒意,以及……一种近乎毁灭的、扭曲的狠戾。
他想嘶吼,想质问,想亲手掐断那个女人的脖颈!可太后的旨意已然下达,殿外隐有甲胄兵刃的寒光闪动,那是慈宁宫的亲卫。他知道,此刻的乾元殿,已不再是他萧景煜能完全掌控的乾元殿。母后……竟然为了一个“借尸还魂”的沈青梧,当众削他颜面,夺他权柄!
沈青梧。沈青梧!
这个名字,连同那张撕去痴傻伪装后、清冷锐利如寒刃的脸,还有锁骨下那枚刺目的青鸾胎记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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