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毕,谭家班众人屏息静气,正在漱芳斋后台卸妆,气氛依旧因刚才台下那无形的压力而凝滞。忽然,帘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太监压低嗓门的通报:“摄政王驾到!”
所有人浑身一凛,慌忙停下手中动作,齐刷刷跪倒在地。连谭鑫培也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,躬身垂首。
帘栊一挑,摄政王载沣在两名贴身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。他并未穿着朝服,只是一身石青色常服袍,但眉宇间那股监国摄政的威仪,以及深藏眼底的忧愤与疲惫,依然让狭小的后台瞬间充满了压迫感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载沣的声音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。他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谭鑫培身上。
“谭鑫培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谭鑫培上前一步,躬身应答。
“今日这出《定军山》,你徒弟唱得不错。老黄忠的忠勇之气,唱出来了。”载沣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,像是例行公事的嘉许,但特意点出“忠勇”二字,在此时此地,显得格外沉重。
“王爷谬赞,小儿辈火候尚浅,全仗王爷和太后、皇上洪福。”谭鑫培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载沣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戏箱旁摆放的刀枪把子,随手拿起一柄黄忠使的金背刀,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刀锋,发出“铮”的一声轻鸣。他看似随意地问道:
“谭老板,你是老供奉了。依你看,这唱戏和治国,可有相通之处?”
此言一出,后台空气几乎凝固!这问题看似闲谈,实则凶险无比。所有班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谭鑫培心头剧震,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,他略一沉吟,恭敬答道:“回王爷的话,奴才愚见,唱戏不过是照本宣科,演绎古人悲欢。治国安邦,乃是经天纬地之大事,奴才一介伶工,实不敢妄加比拟。”
“照本宣科……”载沣重复了一句,嘴角泛起一丝极淡、极苦的笑意,将金背刀轻轻放回原处,“是啊,唱戏须按本子来,一招一式,皆有规矩。若是有人……不按这祖宗的规矩来,这戏,可就唱不下去了。”
他这话,意有所指,目光似无意似有意地扫过门口方向——那是袁世凯方才离去的方向。后台众人皆低头,噤若寒蝉。
载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道:“皇上冲龄,太后深居。这宫里的气象,往后还需你们这些老臣子,多用些心。”这话,已是将谭家班视为可倚重的“自己人”。
“奴才等必定竭尽所能,粉身碎骨,以报天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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