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蛋,蛋白莹白,蛋黄微微泛着油光,在糙米饭和咸菜中间,显得格外突兀。
那是柳氏攒了三日的月钱,特意去厨房换的。她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,鬓边的碎发被汗水黏住,贴在苍白的脸颊上。眼角的细纹因为笑容挤在一起,那笑容里满是疼惜,却也藏着掩不住的苦涩。她刚从浣衣局回来,双手还泡得发白,指关节因为长期浸泡冷水,肿得有些变形。
陆枫林缓缓睁开眼,眼底先是掠过一丝茫然,随即被浓重的疲惫覆盖。他看着母亲鬓边的白发,那是这几年骤然添上的,像霜落在枯草上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他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,声音有些沙哑:“娘,你先吃吧,我这会儿没胃口。”
他方才哪里是在休息,不过是假寐罢了。前院的方向,时不时传来锦衣子弟的嬉笑声,夹杂着几句刻意放大的嘲讽,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,精准地扎进他的心里。
“你看那陆枫林,又缩在角落里装死呢。”
“哼,一个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,也配姓陆?”
“要我说,侯府就该把他和他那个贱婢娘赶出去,省得污了咱们陆家的门楣。”
那些话,他听了十四年,从懵懂无知到刻骨铭心。起初还会哭闹,会争辩,可换来的从来都是更恶毒的羞辱,甚至会牵连母亲被管事婆子打骂。久而久之,他便学会了隐忍,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,可那些屈辱像积在心底的雪,越堆越厚,冷得他喘不过气。
柳氏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,她放下碗,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,手指刚触到他的皮肤,就被那冰凉的温度惊了一下。“怎么这么凉?是不是又吹风了?”她皱起眉,语气里满是担忧,“多少吃点,不然身子扛不住。你这几日本就没怎么吃东西。”
她还想再劝,院门外忽然传来两道轻佻的笑声,像指甲刮过瓦片,刺耳得很。
“哟,这不是柳姨娘吗?”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斜倚在门框上,眉眼间带着几分与侯府子弟相符的矜贵,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薄。他身后跟着个同样穿着光鲜的小厮,两人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,像在看什么脏东西。
来人是二房的庶子陆明远,比陆枫林大两岁,仗着生母是受宠的姨娘,在府里向来横行霸道,最喜欢做的事,就是带着人来羞辱陆枫林。
陆明远故意提高了声音,让周围几个路过的下人都能听见:“这是又给你家的野种备饭呢?柳姨娘倒是疼他,可惜啊,烂泥扶不上墙,再疼也是个没爹的杂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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