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运河水,浑浊得像是一锅煮化了的黄泥汤,裹挟着北方黄土高原的沙砾和南方梅雨季节的霉气,一路奔流到了扬州。
这水到了扬州地界,仿佛也被这脂粉气腌入味了,腻得让人张不开嘴。水面上漂浮着残败的花瓣、油污,甚至还有不知道哪家画舫扔出来的残羹冷炙。
五桅楼船破开浑浊的水面,船身微微一震,巨大的阴影覆盖了码头的水面,缓缓靠上了那个繁忙得日夜不休的扬州钞关码头。
陈越站在艉楼最高处,扶着被湿热水汽浸润得有些滑手的栏杆,目光冷冷地扫过岸上。
这扬州城,看着确实比京城还要“活”。
京城是肃穆的,带着皇家不可侵犯的威严和北方特有的干燥。而扬州,像个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、喝得烂醉的艳妇。它满身都是令人炫目的金银细软,连空气里飘着的湿气味都夹杂着一股子廉价和昂贵混合的不伦不类。
码头上,赤着上身的脚夫像搬家的蚂蚁一样,背上压着比他们身体还大的麻袋,那一根根暴起的青筋像是快要断裂的弓弦。监工手里的鞭子在空中抽出“啪啪”的脆响,那是这里独有的、带着血腥味的“繁忙表象”。
而就在这群苦力的旁边,几步之遥的地方,就是那些穿红戴绿、摇着扇子的商贾和满头珠翠的妓家女,他们在画舫上调笑,扔下的瓜子皮正好落在脚夫汗流浃背的肩膀上。
一半是天堂,一半是牲口棚。
“大人,”张猛站在陈越身后,手下意识地搭在腰间的断金斧柄上,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。他那双看惯了塞外荒草、大漠孤烟的眼睛,实在适应不了这满眼的红男绿女和雕梁画栋,“这扬州看着是比京城还富贵,可俺怎么觉得,这心里头渗得慌呢?这地儿……太软了,软得让人使不上劲,又觉得到处都是坑。”
陈越冷笑了一声,手指在栏杆上轻轻叩击,发出“笃笃”的声响:“猛子,你看得准。扬州的繁华是面子,是给皇帝看的,给天下人看的。但那底下的烂泥,才是里子。这地界,水比咱们微山湖碰上的还要深。微山湖里的是水怪,这扬州城里的,是人妖。”
他转过身,整理了一下被江风吹乱的衣领,语气变得森然:“告诉弟兄们,进了城,刀别离手,甲不离身,睡觉睁只眼。咱们不是来逛窑子喝花酒的,咱们是来闯龙潭虎穴,来虎口拔牙的。”
“明白!”张猛应了一声,那股子煞气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,转身去招呼护卫队做准备。
“还有,”陈越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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