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给那未曾谋面的夏夫人,也不是给这场可笑的婚姻。她要写的,是给夏衍的,给她自己的,给这一切孽缘的,一个终结。
笔落。
“百年好合”。字字如铁画银钩,力透纸背,那墨色浓得发乌,隐隐竟似有血光流动。她写得极慢,每一笔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,带着她全部的恨意、诅咒与同归于尽的疯狂。写到“合”字最后一横,她眼前仿佛看到了夏府今日的鲜红喜幔,看到了夏衍身着喜服的冷酷脸庞,看到了合卺酒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……
“永结同心”。最后四字,她几乎是咬着牙写完。笔锋凌厉如刀,力贯毫尖,那“心”字最后一点,狠狠顿下,仿佛要将纸张戳穿,将某种无形的枷锁钉死!写罢,她颓然松开笔,紫毫滚落,在案上拖出一道长长的、污浊的墨迹。她脸色惨白如纸,额发被冷汗浸湿,眼底却是一片空洞的死寂,以及最深处,一点幽然燃烧的、近乎解脱的疯狂火焰。
门外传来管家催促的叩门声。
沈青宣慢慢卷起那幅字,用红色丝带系好,装入锦盒。然后,她打开房门,迎着管家探究的目光,平静道:“走吧。”
夏府,洞房。
满目皆红。红烛高烧,红帐低垂,红绸缠绕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、脂粉香,以及一种甜腻得令人窒息的气息。宾客的喧闹已被隔绝在外,这里红得沉闷,红得诡异。
夏衍身着大红喜服,身姿挺拔,站在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婚床边。他脸上带着惯常的、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,只是那笑意在跳动的烛光下,显得有些模糊不清。新娘子顶着红盖头,端坐在床沿,一动不动,唯有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,指尖微微蜷着,透出几分紧张。
沈青宣被引至房中,捧着那锦盒。她穿着朴素的青衫,在这满室鲜红中,像一抹不合时宜的灰影。她能感受到夏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,平静之下是冰冷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“悬起来。”夏衍开口,声音平稳。
管家上前,接过沈青宣手中的锦盒,取出那卷轴,在两名丫鬟的帮助下,小心翼翼地将那幅“百年好合,永结同心”的祝词,悬挂在婚床正对面的墙壁上。泥金笺纸在烛光下泛着奢靡的光泽,上面八个浓墨大字,赫然在目。
字悬好的刹那,沈青宣心口猛地一悸,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骤然抽空,又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,隔着虚空,重重地压在了那幅字上,也压在了这间新房之中。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,烛火无风自动,诡异地摇曳了几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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