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,金陵城西,沈氏“听梧阁”藏书楼。
黄昏将尽时,最后一缕斜阳穿透楼窗尘霭,正落在桐木匣上。阁主沈静山以麂皮拭净檀案,方启匣取出一卷无名画轴。画是月前江北故家散出的旧物,题签早失,只绫裱边缘有极淡的“万历癸巳”小字。
“日耀碧云淡,风幽烟霭凊。”
画轴徐展,绢色沉黄如蜜。开卷是春日山居:碧空云淡,风拂烟霭,林间茅舍檐下悬着只青壳蜗牛。笔法似元人逸笔,墨色却新得可疑。沈静山移近西洋放大镜,忽见蜗壳纹路并非天然螺旋,竟是极细微的篆文——
“见汝三日,当赠一梦。”
沈静山哑然失笑。他经营古籍四十载,什么做旧伎俩不曾见过?正欲合卷,指尖触及画中茅舍窗纸,竟有微微凹陷。就着残光细看,那窗棂格心处墨色略深,以指尖轻叩,传来空洞回响。
“夹层?”
刀尖探入裱绫缝隙的刹那,整幅画忽然在案上无声自燃。
青焰腾起三寸即灭,余烬中现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。镜背铸鹤颈蟠纹,鹤喙处衔着粒赤珠,触手温润如玉。沈静山翻转镜身,昏黄镜面映出他错愕的脸——随即,脸孔如涟漪般荡漾开来,化作个绾双鬟的素衣女子,正对他浅笑。
“蜗房裹首闲,鹤颈抽璿柄。”
女子唇未动,清泠语音却自镜中传出。沈静山猛掷铜镜于案,那物却轻飘飘悬停半空,镜中景致骤变:仍是那幅山居图,只是茅舍门前多了个负手观云的白衣人。蜗牛自檐角坠下,正落在他掌心。
“雅色素而黄,独撑虚忝命。”白衣人忽然转身,面目竟与沈静山一般无二,“沈阁主,别来无恙?”
“妖物!”沈静山疾退,袖中滑出祖传的雷击枣木符。这是他少年时于龙虎山所求,五十年来从未示人。
镜中人笑意愈深:“戊寅年三月十七,天师府后山老枣树下,你以家传《乐毅论》拓本换得此符。可对?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还知你左肋下有三颗朱砂痣,呈北斗杓形。”镜中人轻抚掌中蜗牛,“因你本就不是沈静山——光绪二十九年冬,真正的沈家独子夭折于襁褓,奶娘用街头弃婴顶替。那弃婴,便是你。”
窗外惊雷炸响,春雨骤至。
沈静山跌坐椅中,掌心木符烫如烙铁。六十载身世忽然薄如纸片,在铜镜清光里簌簌作响。他嘶声道:“你究竟要什么?”
“要你听个故事。”镜中白衣人拈起蜗牛,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