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篇友琴鸣兮
永和七年初冬,洛阳已覆薄雪。
城南琴肆“焦桐阁”檐下悬着的铁马在朔风中叮当作响。阁主柳三更正用鹿皮擦拭一张断纹如梅的古琴,忽听门外车马声止,童子引客而入。
来者披玄色大氅,风帽遮面,唯见下颌一缕银髯。他解氅时,露出的紫色深衣绣有黯色云纹——那是三品以上致仕官员的服制。
“老丈欲寻何琴?”柳三更起身揖礼。
客不语,径自踱向琴室西壁。壁上悬七琴,形制各异。他的目光越过最贵的“九霄环佩”,掠过最古的“雷公断”,却落在角落一张无铭素琴上。
那琴形制古怪:琴身较常琴短三寸,岳山低伏,龙龈内收,通体髹漆斑驳,唯余幽沉玄色,似夜空褪了星辰。
“此琴何名?”客声如裂帛。
“无名。乃家父三十年前自终南山荒寺所得,弦徽不全,音色枯哑,故悬此充数。”
“试弦。”
柳三更取琴置案,续以冰弦。指触一瞬,琴身竟自生微温。他信手拨宫音,弦响刹那——
“泠泠清音不可传,幽幽寒夜抚金弦。”
客忽吟此句,柳三更指下骤停,琴音悬在半空,似有未尽之意在桐木间游走。
“老丈识得此琴?”
客不答,自怀中取出一方玄锦。锦中卧一琴轸,色如凝墨,隐隐有金星。他换下琴颈旧轸,那轸竟与琴颈榫卯严丝合缝,如枝归木。
“再抚《幽兰》。”
柳三更指尖再动。这一次,琴音如水银泻地,清越中藏幽咽,明明声在斗室,却似从极远山巅飘来。曲至中段,七弦竟自生微振,弦上无指而泛音自鸣,如空谷回应。
窗外雪忽急,室内烛火齐齐低伏。
“此琴名‘可怜’。”客终于取下风帽,露出一张枯瘦面容,右眉间一道旧疤直入鬓角,“乃先师临终所托。吾寻它,已三十载。”
柳三更忽觉掌心沁汗。他记起父亲临终之言:“西壁无名琴,非卖非赠,当待其主。主至时,眉间有痕。”
“尊师是?”
“琴名‘可怜’,师名‘不可说’。”客盘坐琴前,苍老手指轻抚琴额,“今日来,非为取琴,乃为说琴。此琴身世,关乎一段湮没旧史,两代未酬之志,三个知音错毂的生死。”
烛花爆裂,雪扑窗纸。
中篇霸王绝响
客自称“南山散人”,曾为东宫侍读。他所言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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