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振邦见到对方从医院的方向过来的。
男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,在价目表上扫了一眼,似乎不太识字,搓着手问:“老板,素面多少钱一碗?”
“一块五。”老板头也不抬地回答。
男人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,有些局促地问:“我记得年前不是一二块吗?咋涨了三毛呢?”
“嗨~”老板把毛巾往肩上一甩,随口道:“这年头,除了工资,你见着啥玩意儿不涨价的?”
江振邦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,老板这句无心的抱怨,却精准地概括了这个时代的底色。
自七九年的春天之后,春雷乍响,万物疯长。
南方沿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富庶,高楼拔地而起,财富神话一夜接着一夜,军队居然也能经商了。
整个国家像一台轰鸣的机器,日夜不休地向前飞奔。
接着是九二年,全民下海的浪潮席卷大江南北,无数人投身商海。一夜之间,全国冒出了数千个开发区、产业园,不管有没有产业基础,先圈地再说。
房地产热、股票热、集资热……仿佛空气中都飘着金钱的味道,什么都可以投资,什么钱都可以拿来用。
但这场狂欢的背后,是被外国工业品倾销的血泪史,是严重超发的货币和失控的信贷,货币如洪水猛兽般冲向市场,远超实体经济的需求。物价如脱缰的野马,一路狂奔。
失业、通胀、外汇流失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,官倒和投机倒把被演绎到了极致,进一步加剧了金融秩序的混乱,三大赤字集体爆发,从93年2月至94年7月,历经18个月,上证指数最大跌幅达79%。
去年,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涨幅达到了骇人听闻的24.1%,粮食价格更是同比暴涨了65.4%。
这种情况下,铁血十六条被迫出台,紧缩信贷、压缩投资、清理三角债、严控物价……一系列雷霆手段下去,到了1995年的现在,通胀的势头还未被遏制。
反倒是代价即将到来了,“我不下岗谁下岗”只是其中的代价之一罢了。
那个农民工要了碗素面,待面端上来后,他拿出怀里揣的馒头,啃一口馒头喝一口面汤,没有吃面。
“他的面钱我结了。”
“啊…这?”
江振邦先一步吃完,拿出三块五的纸票,收下老板找的两毛钱,对错愕片刻后立刻向自己连声道谢的男人摆摆手,拎着那袋子烟走出面馆。
刚拐回政府大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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