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十九年,十二月六日,下午一时五十分。
济南城东,永固门(东门)城楼。
凛冽的北风卷过垛口,带来刺骨的寒意和远方地平线下隐约滚动的闷雷声。那不是雷,是日军重炮群进行最后射击诸元校正的轰鸣。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仿佛随时要压垮这座千年古城的脊梁。
城墙上,山东军独立第三旅旅长王鼎芳举着望远镜,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镜筒里,东郊旷野上,土黄色的浪潮正在集结、蠕动。
阳光下,刺刀的反光星星点点,如同蛰伏兽群嗜血的瞳孔。
更远处,几个黑点正在缓慢移动,那是日军八九式中型坦克粗短的炮管,如同死神的指节,指向摇摇欲坠的城墙。
“狗日的小鬼子……真看得起咱们。”
王鼎芳放下望远镜,啐了一口带着沙土的唾沫。
他年近四旬,脸上刀刻般的皱纹里嵌满了风霜,身上那件旧棉军装沾满污渍,唯有一双眼睛,锐利如鹰,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决死战意。
他的旅,名义上是个旅,实则经过抽调和内耗,此刻能趴在东面这段漫长城墙上的,不足两千人。
装备更是寒酸得可怜:老套筒、汉阳造是主力,每个连能有一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就是宝贝,全旅凑出来的重机枪不到十挺,炮更是只有几门老掉牙的迫击炮,炮弹金贵得像眼珠子。
“旅座,鬼子这次怕是倾巢出动了。”
身旁的参谋长声音干涩,指着远方,
“看阵势,主攻方向就是咱们东门和东南角楼一线。坦克都上来了。”
“怕个球!”
王鼎芳哼了一声,环视周围紧张地望着他的士兵们,提高了嗓门,声音在寒风中传开,
“弟兄们!都给老子听好了!
咱们身后是济南城,是几十万父老乡亲!
北面的救国军兄弟正在拼命往这儿赶!
咱们的任务,就是钉死在这里!
哪怕鬼子是铁打的,也要崩掉他几颗门牙!
有没有孬种?”
“没有!!”
城墙上下,爆发出参差不齐却异常坚定的吼声。
许多士兵脸上还带着稚气,但眼神中已无慌乱,只有与阵地共存亡的决绝。
他们是齐鲁子弟,家就在身后,无路可退。
“检查武器!备足手榴弹!
机枪给老子架到关键位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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