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方签字,盖章。没有香槟,没有庆祝宴,只有食堂准备的简单工作餐——四菜一汤,用铝制餐盘盛着。
吃饭时,年轻德国工程师悄悄问小陈:“你们那个数据采集系统,用的是自己开发的软件吗?”
“部分是。”小陈回答,“核心算法是北京提供的,我们做了本地化适配。”
“可以……给我看看代码吗?当然,如果不涉及保密的话。”
小陈看向谢继远。谢继远点头。
于是,在车间的计算机前,一个德国工程师和一个中国技术员,头碰头地讨论起了代码优化、算法效率、数据压缩……语言不通,就用纸笔画图,用简单的英语单词,用全世界程序员都懂的数学符号。
王有才和老李坐在不远处吃饭,看着那两个年轻人。老李小声说:“老王,你看,他们说的那些,咱们一句都听不懂。”
王有才扒了口饭,慢慢嚼着:“听不懂好。咱们要是都听懂了,说明时代没进步。”
午饭后,德国人要赶去省城搭晚上的飞机。送行时,穆勒再次握住谢继远的手:“谢厂长,明年春天,我还会来。到时候,希望能看到你们的经验数字化系统正式运行。”
车开走了,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,很快又被新雪覆盖。
谢继远没有马上回办公室。他一个人走到厂区后面的小山坡上,站在雪地里,看着远去的车影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。
雪落在他肩上,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他浑然不觉。
他想起了很多事:想起1965年刚建厂时,这里只有荒山和茅草屋;想起1970年第一次完成军品任务时,全厂敲锣打鼓庆祝;想起1980年军品订单开始减少时的焦虑;想起今年春天,决定军转民时的挣扎;想起这半年,从武汉推销到德国验收,一步步,像在悬崖上走钢丝。
现在,钢丝走完了第一段。前面还有更长的路,更高的山。
但他心里踏实。因为身后,有王有才那样的老师傅,有赵建国那样的中生代,有小陈那样的年轻人。有三代人,用不同的知识,守着同一个地方,做着同一件事——让这座深山里的工厂,活下去,活得更好。
还有远在北京的望城,用另一种方式,在支持着这里。
电话响了。是望城。
“爸,验收怎么样?”
“成了。二十把订单,德国人要租给我们新设备,还要买我们的操作规程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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